《盛开》(原创小说)第一章

第一章 那个安宁的暑假啊
路遥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,站在一堆瓦砾一样的学校里,和身边的莫言和深白感叹在这破学校里要蹉跎三年的声音,是那么的没有生气,而现在呢,浑浑噩噩地已经过了一年了,又会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站在这破败的校园门口叹息了。
其实凭良心讲,这个学校的装修还是可以的,但是就是沾染上了这个区的不良习气……校园的墙砖都是红色的——很恶心的那种。深白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种颜色是哪里来的,直到有一次晃荡过区教育局门口时,才知道出处到底在哪里。
话讲回来,这个学校并不是很招路遥,莫言和深白的讨厌,因为对于这些懒惰的人来说,这里并没有初中里逼得那么紧了,于是就可以慢慢地开始享受生活了,尽管大家都不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。
每天的云淡风轻是可以磨去一个人的锐气的,但是,他们却宁愿沉浸在这种安然中,就像做一个巨大而不易醒来的梦。
而这个梦的开始,就是八月的军训。军训在那个多数学生都无比熟悉的地方——东方绿舟。深白在初中时,曾经在那里留下了无比美好的回忆,于是,他企图把这次军训变成一次怀旧之旅,结果军训第一天的晚上,他的希望就破灭了。寝室里的人只是在那里打牌,玩手机,深白这样一个在人群中常常沉默的人,又在寝室里沉默下去了,就像沉到了水底。深白过了一个暑假的安静的日子,真的是有一种铅华尽去的感觉,然后他就趴在桌子上塞着耳机给二月写信,这时的二月在西藏,深白给她写着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字,因为深白真的没什么事做,旁边一个打牌的人扔下手里的牌,说了一句:“我不打了。”一回头,看见了深白在写字,说实话,深白已经一个暑假没怎么写过字了。深白的身边响起了好奇的声音:“你这信写给谁啊?”深白笑,没说什么。旁边的人也笑,很暧昧的表情。寝室门口忽然有人喊深白的名字,深白把信往包里一塞,就提着包跑出去了,门口是路遥和莫言,路遥说,出去走走吧。于是三个人就走了出去。门外没有人,只有像幕布一样的黑色天空和天空里几点闪亮的星星,周围一片黯淡,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,看不清什么景物。深白的班主任坐在宿舍楼门口的长椅上吸烟,深白装作没看见他。
三个人一直往外走,没怎么说话,这里对于他们三个来说,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,每个人都能很清晰地想起在哪里曾经发生过什么。三个人一直走到了初二时曾经住过的楼门口,路遥突然说,我们在这里踢过球。三个人停下脚步,无语地看着那块草坪。在那块草坪旁边还有莫言曾经翻过的窗子,还有深白曾经靠着坐了很长时间的电线杆。深白转过头,想看看那根电线杆。莫言说,我们回去吧。三个人转身离开了。背后的窗子里灯火通明。
深白的耳机里单曲重复着《好想大声说我喜欢你》。
在深白的宿舍楼门口,三个人分了手。深白的班主任还在那里吸烟。看到深白走过来,站了起来,烟雾缭绕。深白没有停步,慢慢地,但是坚定的走进了喧闹的宿舍楼。
对面的宿舍楼门口,莫言站在昏暗的灯光下。看着深白和路遥的远去。
回到了寝室里,深白开始洗衣服。但是看上去整个年级洗衣服的人并不是很多,确切的说是少于五个。洗完后的衣服挂在空调下,和那些放在地上能站得起来的作训服挂在一起。
深白和二月发了晚安后,熄灯了。寝室里竟然安静了下来。深白已经忘记当初的半夜十一点是在哪里买到的方便面。令他惊讶的是,当他取下耳机时,整个寝室已经安静了下来。
深白的耳边依旧响彻《好想大声说我喜欢你》。他第一次知道原来,从耳机里来的声音是可以那么响的,响到即使没有塞在耳朵里,也可以听得到。
这时的莫言趴在窗口在朝外看,寝室里很热闹,比没有熄灯时还要热闹,这才是我熟悉的生活,莫言心想,我们的从前就是像我的身后的那些人那么热闹的,是吗?不是吗?于是他回头,借着几只手机在发短信时的微光开始打牌。
深白从床上坐了起来,两手抱膝,空调开得很冷。没有人查房,寝室里回荡的安静让深白的感觉不太好。这一个晚上,他没有说过一句话,整个暑假都是这样,他甚至有时夸张地认为,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表达一件事情,所以他只好选择不表达。
深白整个晚上都坐在那里,耳旁响彻着《十年》。小王告诉深白,她在练字,所以可以陪他发短消息到晚上12点。
深白把所有空余的时间都用来写信了,三千多个字,一点一点从他的笔尖出现了,当然,和这些字一起出现的,还有寝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的话,和对深白的置之不理。却有些人在很多时候叫深白队长,这个班级男生本来就少,于是都在一个寝室,深白不知道为什么被班主任弄成了寝室长。
其实军训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。和深白的暑假生活没什么区别。但是和路遥以及莫言的生活差距就很大了。每天早上看到他们的不甘心那么早起来的表情,深白心里很爽的。
这样的生活。莫言暑假里和深白打了很多的电话,他们一致认为这个暑假应该一直继续下去,永远不要结束。初中的时候,都是经过了太多的纷争的人,现在终于找到了安宁的生活,却为什么又要离开了呢?
早上起来的时候,深白吃早饭的速度永远是班级最快的,于是得以在早上的时候看到天空。深白觉得,在他平时生活的地方,是看不到这样漂亮的天空的,而且,在这里,晚上还可以看见星空,有星星,而且是很多星星的星空。
为什么深白和莫言一直会被老师拉去搬水呢?深白一直没想通,不过莫言也没有想通,他们只好一人一桶纯净水地去搬。深白在想,如果自己以前能够把手部力量锻炼好的话,是不是不会这么累呢?
来到了东方绿舟,当然就逃不过所谓的技能训练,这种在上次就已经玩腻了的东西,又搬了出来。深白作为一队的队长,和另外一个男生做人梯,把这组小队的人都架了上去。只不过是一个三米左右的小窗口,大家都看着深白自己怎么上去,深白看了看这个高度,不以为意地一笑,直接跳了一下,手就摸到了那个半月形窗口的边沿。深白这一组的成绩是年级里的第3名,但他想不通,那个1分07秒的第一名是怎么做到的。他们组用了3分钟多啊。后来听莫言和路遥说,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,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故,比如一个人从半空栽下来之类的,大家都狂笑不止。
有时候中午没事,路遥会把深白和莫言叫上,趴在二楼的水泥地上,聊天,冰凉的感觉,没有老师看到,却不知为什么,被数个女生看到,都是莫言认识的。莫言真的是郁闷了,为什么女生进男寝楼这么简单呢?三个人往往能在这里趴一个中午,不打牌,不玩手机,只是聊天,却已不记得聊了些什么。
深白有时候会想,是什么东西,把这三个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联系在了一起。大概会是因为Dream的存在吧,深白肯定地想。
深白始终不明白的是,为什么自己班级会被选中参加最后的演习呢?但是深白只能在那里很无聊地喊着口令,深白始终不知他喊这些口令有什么意义。路遥在演习里假扮尸体,结果尸体被摔在了地上,但显然这个尸体是会感到痛的。于是路遥很痛,尸体被抬下去以后,路遥利索地爬起来,去了医务处,完全不见任何尸体的风范。莫言在山坡上坐着,在人群中看着演习,看到了摔下去的尸体。看到了炮兵连队挥动的信号旗。
后来知道,抬路遥尸体的人,是深白班级的。
前一天晚上,开联欢会,linda作为合唱队的成员上台唱歌,深白班级里带着手机的人,都开亮了屏幕,在台下挥动,深白也是其中的一员,他感到这样的场景,有种温暖的感觉。
然后军训就这样结束了。深白不出意外地成为了年级数量众多的军训标兵之一,莫言也是。面无表情的脸,让旁边的人觉得很奇怪,但没有人会去问什么。深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,旁边的人早就习惯了,然后继续开着深白的玩笑。
回到家里之前,深白把信寄掉了。二月应该可以在去军训之前的一天看到这几千个字,深白毫无把握的计算着。然后直接在家里那舒服的床上睡着了。
后来几天在短消息才知道二月的军训不在那里。
八月的末尾,深白去了厦门,飞机的引擎令他的耳膜很痛苦。莫言发现突然联系不到深白了。很多人往深白的手机上打过很多的电话,深白看到他们的名字在绿色的手机屏幕背景光中闪烁,嘴角泛起一丝微笑,看着它的光自己暗下去。
深白去了海边,他在考中考前就和二月说,要一起去海边,结果,却是二月和深白去了不一样的海边。
大雨的夜晚,海面很黑,深白觉得这种感觉才是真正的海天一色。全是黑的,但没有压抑的感觉,只有一种望不到边的绝望,一种缓慢和坚定的撕裂的感觉,而就因为这种缓慢,所以才显得痛苦。
准备开学的时候,深白和莫言都在想,为了自己的安宁的生活,深白整个暑假都没有接过兔子的电话,还有陆的电话;莫言都没有接过Cathy的电话,这种行为,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。他们终于发现,事实上,无需去理会对错,他们毕竟得到了他们所要的。这就够了。
其实整个暑假里,深白也没有联系过Dream,深白甚至在看毕业照的时候要过一会,才能想起一些人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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